近日返鄉，見老宅院前一棵高大的楊樹上有個大喜鵲巢，便情不自禁地喜上心頭，一連串古代文人、畫家留下形式多樣的報喜詞、報喜圖，電影蒙太奇般浮現腦海：喜鵲在枝上鳴叫，那叫“喜鵲登枝”，預報喜事將臨，有戲詞唱曰：“樹上的喜鵲喳喳叫，喜得我老婆子心花怒放拍手笑。”兩只喜鵲面對面叫“喜相逢”，梅花枝頭站喜鵲叫“喜上眉（梅）梢”，四只喜鵲相聚寓意“四喜臨門”，古畫中雙鵲加一枚銅錢叫“喜在眼前”……

其實，喜鵲鳴叫起來并不十分動聽，有時還顯得喋喋不休，但人們一直把它當作吉祥之鳥，說它“仰鳴則陰，俯鳴則雨，人聞其聲則喜。”聽到它登枝鳴叫，便認為大吉大利，故稱之為“喜鵲”。

喜鵲堪比人間的建筑師，筑巢很有智慧。首先要選擇“風水寶地”，通常是高大喬木的中偏上層樹枝，既能避風，又能保證良好的光照。筑巢時間較長，一口口銜枝筑外形，再到“內部裝修”，大約需四個月才能完工。外部看起來粗糙，內部卻極為講究，無愧于“鳥界建筑師”的稱號。一旦雌雄對上了眼，你恩我愛地配對后，它們便會共筑愛巢，共同繁殖和養育后代。也正因為喜鵲有這樣好的巢，有的鳥沒這個本事，自己偷懶耍滑，就要占喜鵲的便宜，把蛋也下在喜鵲巢里，讓喜鵲孵化并養育，這就是鳩類的鳥，故而有了“鳩占鵲巢”這個耳熟能詳的成語。

皖北老家的喜鵲好像比別處的肥碩，耐受力也比較強。不少二月份就開始筑巢，新巢初成開始繁衍。小時候有一年初夏，我們幾個小朋友放學后去掏斑鳩窩，卻在村頭的樹上撞見一窩剛破殼的小喜鵲，六只肉團擠在小浴盆大的窩里，身上裹著青灰色薄薄一層絨毛，黃嘴角鑲著金邊，真是可愛極了。我們踩著土坯墻掏了塊帶喜字的窗花，擱在窩邊權當贈禮，窩里的小鳥我們未動一指。隔日再走到樹下，見窗花已被它們叼碎，混著蘆柴棒搭成了個“囍”字。

麥子熟了，喜鵲邊飛翔，邊不斷地鳴叫，好像在祝福勤勞的人們又是一個豐收季。戴頂草帽在剛收割完的田里撿麥穗，忽聽得頭上飛過兩只喜鵲，喳喳地叫個不停，姥姥便往我兜里塞塊麥芽糖：“家里要來親戚。”果然，中午時分姑父從外地出差回來，順便到我家來看看。竟然如此靈光？樂得我對著喳喳叫的喜鵲哈哈大笑。

放寒假的日子，我們一幫小伙伴外出拾柴，有的拿短粗棍，瞅準樹上干枯的樹枝就砸，有時能砸下來，有時砸不下來。有人看到樹上的喜鵲窩，就把這個窩搗下來，能捆一小捆柴火。此舉惹得鄉鄰抱怨：“你把人家窩給搗了，明年喜鵲住哪呢？小燕子每年還回老窩呢！”其實，喜鵲和燕子還真不同，喜鵲有點“喜新厭舊”，上年用過的巢，次年一般不再用，要另選址筑新巢。不像燕子一樣戀老家，年年春天到這里。

家鄉山上山下有了風電光伏，追風逐日，高壓線的大鐵塔不遠就樹一座，鐵塔中供電工整修的平臺很是寬敞，這可是喜鵲筑巢的好地方，不少平臺間都有鵲巢。如今，保護生態環境的意識深入人心，愛鳥也成了人們的自覺行動，電工們整修線路時，也盡量不打擾喜鵲，從未見有搗毀鵲巢的事情發生。

往日里喜鵲登枝，看如今喜鵲登塔。

■ 張炳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