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是一把勺兒
這世上的人啊,最初來的時候一個樣,最終去的歸宿一個樣,中間,剝除外皮和附加,在澡堂子里光溜溜的,都一個樣。
有人這樣說。
然而,人其實是不同的。有的人,體內(nèi)住著雞毛蒜皮的煙火;有的人,體內(nèi)含蘊著風光旖旎的勝景。故事說:兩個人同處一間牢房,從同一窗子往外看,一個看到的是泥巴,一個看到的是星星。
你看,每個人“看”到的,其實是經(jīng)過了自己的選擇和過濾的;某種程度上,它是心的映像。那么,是什么引導著我們的“看”呢?
是那種內(nèi)在的持有:情懷。
情懷,是我們在順利或不順利的境遇里,內(nèi)心那一點情趣與感情。它跟經(jīng)歷有關,跟素養(yǎng)有關,跟你看世界的角度有關。它因應世事,映照精神,省察卓越者的內(nèi)心,安頓不安的靈魂。有情懷的人,內(nèi)心的持有是向真、向善、向美的。有山水云月,也有花草樹木,是身體內(nèi)的幽美秘境。
因為這處秘境,人的生命意識在外界的凄冷和精神自由的雙重推動下,更能迅速覺醒,釋放生命的光彩。
宋神宗元豐二年,蘇軾因詩獲罪,以“謗訕朝廷”之名入獄。四個月后,貶往黃州。在黃州,他常與朋友出去游玩,流連山水;出去時有一項必玩的活動——挾彈擊江水:拿一塊小瓦片或者石頭,拋出去,讓它貼著水面一跳一跳地漂,激起一串串浪花!他還用竹箱去裝白云。一天,走在路上,他看到白云從山中涌出,像奔騰的白馬,直入車中;便將竹箱打開,將白云灌滿,帶回家,再把白云放出,看它們的變化騰挪。他寫詩道:“博取置笥中,提攜反茅舍。開緘乃放之,掣去仍變化。”
他詩中的白云“掣去仍變化”,是真、是幻,還是逗趣?至少我相信,他是真有云月在胸的。飄逸的云,明潔的月,沖淡郁郁與煩躁,為他辟出一方寧靜。
看似天真稚拙小情懷,卻堪稱人生通透大境界。就算是天真,在成人那里多不多?不多。隨著年齡增長,人類這一特質(zhì),都漸漸睡死在了體內(nèi),而在蘇軾那里,卻一直醒著,亮著,鮮活地存在著。
情懷,似一燭幽火,照著他擠出困厄縫隙,越過政治的起伏沉降。
情懷的另一特質(zhì),是對美的追求。美如一記閃電,撕開生活的表層,袒露最本真的生命內(nèi)涵。俗世煙火、外在皮囊,比起對美的追求,都是輕的,淺的,是可以俯瞰之下而生悲憫之意的。一個人,若將“美”奉為生活的信條,定能自行消解內(nèi)在的緊張和沖突,即便暗淡的境遇,也尋得到鳥語花香的勝境。
木心,被稱為當代文學的“異數(shù)”。在特殊年代曾身陷囹圄,行動受限,他就行走于腦內(nèi)的世界。他回憶說,他在地牢用破衫撕成的碎片給自己做鞋。鞋頭兒做成圓的還是尖的呢?類似這種美學問題,讓他凝神思考——他決定做成尖形的。兩年后,從囚車的鐵板縫,他窺見路上時髦男女的鞋頭都是尖的。正是“美”,給了這個囚徒靈魂的自由,使他高高翱翔于嚴酷的現(xiàn)實之上。
每個人的人生,都是一具皮囊攜帶著一顆心的旅行。素常日子里,循著常理和世情,我們生發(fā)著一己的喜怒哀樂。我們有門、有墻、有鎖、有衣服、有地位,我們拿它們作為自己的保護膜;然而,保護膜剔除后,肯定存在一處最柔弱、最不設防、最不透明的精神的核兒。
我曾經(jīng)久久凝視“心”字的寫法,還真如人所說:一把勺子三個點。那三個點,最該是真、善、美的情懷。它盛在我們的身體里,搖曳在我們的靈魂里,默默孕育一顆“情懷”的種子。種子萌綠,頷首而立,一半在時間之內(nèi)的現(xiàn)實里,一半在時間之外的永恒里。它撐開心的狹仄,慢慢綻放,美的意蘊,籠罩我們一生。
□苦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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