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小麥的冬天
初冬,一群羊,從枯草離離的山坡上下來,一不留神,就竄到麥田里去了。那些羊啊,怪狡猾的,裝著眼睛朝下,好像根本沒看那麥苗;可你一不留神,它哧溜,就已經在麥地里了。
難怪羊們眼饞,那麥苗多嫩多鮮!此時,北風還未肆虐,大雪還未飄飛,麥苗就在這十月小陽春里,青靈靈地貼地搖曳。像水,像韭菜,像剛剛生出的一縷云氣。
那是秋的末梢,大地走向沉寂,麥子卻悄沒聲兒返回來了。麥籽入土,四五天,化作芽苗鉆出來,像土地嬌嫩的話語;絨絨綠,一直綠到人的毛孔里,讓人看了,心里也努了芽兒。
不得不說,麥苗真是莊稼中的另類。萬物凋零,它嘩一下鋪展如此動人的情節。我們的情緒,就這樣被感染了,操控了。
視野里有綠麥子,這個冬天就是鮮活的。
那天,我跳下公共汽車,背著個包包,沿田埂往老家走。一望無際的麥地,一壟一壟的嫩麥苗,叫我心里暢暢的、癢癢的!舊事恍然涌來,仿佛綠麥那邊,走來一個少年的我。那迎面走過來的我,是八歲十歲十四歲?而我,如今都年近半百了。
世事紛擾,云煙蒼茫,委屈的,義憤的,慚愧的,揪心的……誰能讓你恢復到初心的空靈與鮮潤呢,只有這大片的麥子地,只有這風中的綠麥苗。
風中的綠麥苗,眼下是柔嫩的,纖弱的,隨風起伏的。但你很難想象,一場大北風,一場雨夾雪,會給它帶來怎樣的歷練。那時節,它們東倒西歪,亂七八糟,全部臉朝地趴在地上,儼然一副放棄的姿態。
但,如果能撩開地表看看,你定大吃一驚。這是一個地下的江湖啊!千萬須根,抓牢土層,向深處去,向四處去,攜手游竄,結成聯盟,試探著,探索著,站穩了深處的江山。
這是麥子的秘密吧。誰的成功,不需要暗處發力、時刻做功呢?
北風么,是它攜手的諍友;冰雪么,是它選定的知己。秋生冬長,春秀夏實,跟季節反著來,它們是一群孤獨來去的斗士。
它們因此成為五谷之貴。
一場肥雪倒下來,麥子,臥成了雪的心腹、底細和知己。雪軟,雪硬,雪松,雪密,最清楚的,莫過于麥苗了。
瑞雪兆豐年,其實,是對麥子最樸素真摯的祝福。可不是嗎?“今年麥蓋三層被,來年枕著饅頭睡”。那“被”是冰雪質地。那饅頭,還用說嗎?沒有冰雪,就沒麥的成就;沒麥,就沒饅頭、烙餅、餃子、面條,就沒小康、熱炕、宴席、喜慶的嫁娶。
沒有麥,就沒有大好人間的種種福氣。
麥子不管人間事,它只管抓緊光陰來成就自己。冰天雪地,麥苗瑟瑟,看上去挺苦寒、挺悲壯的。覆蓋著“小雪”“大雪”的雪,蒙受了“小寒”“大寒”的寒。生命的六個月,月月有成長;時間不算長,但都很濃烈:對抗著寒風的鞭子,認真地活;覆蓋著冰雪的被子,堅強地活;沐浴著春風的撫摸,清醒地活;擁抱著驕陽的炙烤,驕傲地活!半分玩世不恭都不能有,半分消極怠工都不能有,全身心地活、投入地活……
這樣的生命真過癮、真濃烈。
孤獨嗎?一般來說,人都是不甘孤獨、畏懼孤獨,都在設法解決孤獨的。可是麥子走的卻是一條孤獨至極的路:做種子時,抿著嘴唇;做芽子時,舉著嫩臂;做苗子時,舞著腰肢。它根本不屑于解決孤獨,它是勇于孤獨,以無與倫比的孤獨去打破慣例。
冬小麥的冬天,是熬煎?是忍耐?是修行?是享受?是,又不全是。那默默的堅守,是生命必經的一段路。
□米麗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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