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，呈黑褐色，單一色調，但在我們的童年世界里，它變幻莫測，有著各種各樣的玩法，像孫悟空一般的神奇，讓我帶著你領略一下泥玩的樂趣，感受一下泥土的芬芳吧！

摔大炮是一種很刺激的玩法。下過雨之后，小動物們樂不可支，樹上的小鳥嘰嘰喳喳，唱得更歡了；草叢里的蟾蜍也出來曬幸福，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；小貓小狗在門前干起“仗”來，相互比試著誰跳得更歡……最歡快的就數我們這群孩子了，小伙伴們聚集在一起，就地取材，用手在地上挖一團泥巴，像和面做飯一樣，把泥巴翻轉、揉搓，直到泥巴充分黏合后，制作成碗狀型大炮，然后高高地揚起來，綻放精彩瞬間。摔得越響，破口越大，越吸引眼球，越具有刺激性。誰如果摔成啞炮，也會引得小伙伴們一陣哄笑。摔大炮憑的不是力氣，而是技巧性，泥巴捏得薄面且托舉牢固，落地爆破，才能達到滿意的效果。毛蛋制作泥炮就很拿手，一團泥巴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，一摔一個響，常常贏得小伙伴們的一陣陣喝彩。

六周棋也是由泥巴主導的一種常見的娛樂形式。人們在地上用枝條畫出六周盤，用泥巴做棋子，一方是高腿棋子，一方是矮腿棋子，在明確敵我雙方的棋型標識后，對陣的雙方便開始排兵布陣。六周棋雖是兩個人的較量，但大人孩子們會圍成一圈觀戰，大伙自然而然地分成兩派，雙方各有旗手，決出勝負后，有人歡喜有人愁。

六周棋一般都是無師自通，看多了，就會了。我十多歲的時候就敢與大人一較高下了，而且有著一定的勝算幾率，王二叔有時會撥拉著我的小腦袋說，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啊！與大人下棋尚且有一定的把握，與同齡人對決，我更是很少失手了，多半以贏局收盤。有一次，我連贏了小胖魁三局，他的臉憋得通紅，突然跟我翻起來臉來，一把泥巴糊在我臉上，涼颼颼的，令人猝不及防，你這樣暗箭傷人，不是破了武林的規矩嗎？我有些惱怒，立即用一把細稀泥回敬了他，雙方在飛濺的泥巴中都成了泥孩，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，我倆突然都樂了起來。后來我們跳進水塘里來幾個鯉魚打挺，洗掉泥巴，恢復本來面目，清澈的眼睛里，彼此照出了彼此的影子。

跟泥土打交道，我們在尋找樂趣，也在收獲大自然的饋贈。就說蓮藕成熟的季節吧，我們會下到水塘里，學著大人的模樣，順著蓮稈用腳攫取蓮藕，但因受個頭和體力的限制，采掘能力明顯不足，不過，我們有一股鉆勁，時常也會驚喜不斷。當我們的小腳觸及到碩大的蓮藕時，就會一個猛子扎下去，潛入水底，拼盡全身力氣，把又白又嫩的蓮藕從泥里拖出來。有時連衣服都落在了塘邊，就抱著戰利品，忙不迭地狂叫著跑回家，跟大人表功了。

在泥水里逮魚捉蝦，我們這群小伙伴也樂此不疲。因為村里村外有好多的溝塘，魚類資源豐富，水里能逮到魚，泥里也能扒到魚。水里逮魚還有一定的不確定性，那些狡猾的魚類即便抓到手里也可能會掙扎逃脫，讓人慨嘆到嘴的鴨子又飛了。但泥里逮魚一般都是十拿九穩的，讓我們有穩操勝券的感覺。

我們這群孩子當中有的小伙伴并不喜歡吃魚，但沒有誰不愿意享受逮魚過程中的那種樂趣。當我們看著父輩喝著老酒，就著魚飯那種酣暢淋漓的痛快時，我們就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。有時，當母親把香噴噴的魚湯煮好時，我也會端一碗給離我家不遠、住在溝西的王大爺嘗鮮。王大爺孤身一人，我送給他的不僅僅是一碗魚湯，更是一份孝老愛親的溫情。

說起這位王大爺，那真是有口皆碑，老人家脾氣好，熱心腸，尤其跟我們這幫野小子打得火熱，六十多歲的老頭，依然童心未泯，跟我們在一起可樂呵了。他有一手絕活，那就是捏泥響，他把泥巴捏成大公雞、小狗兒等一些小動物形狀，并留有吹空，極具藝術風格。他把這些泥塑品曬干后，當成小樂器吹出美妙的弦音。我們每個孩子都會從王大爺那里得到一件或是若干件泥捏制品，吹奏出雞鳴狗叫的聲音，吹奏灑滿鄉村的歡快。

如今，王大爺已經作古，他的作品可能存世不多，也許我的那件書本形狀的筆筒成了王大爺泥捏藝術的絕版，但這卻是他老人家鄉土藝術造詣最有說服力的見證，是不可多得的非物質文化遺產。

土磚對于農村的中老年朋友來說，可能并不陌生，這種磚塊也是以泥為主要原料制作而成的。過去，人們時常會利用土磚模具，選擇在通風向陽、土地平整的地方作為場地，活好稀泥，摻雜適量的麥糠等輔助材料，制作體積較大的土磚。曬干以后，將土磚底部鏟平，就可作為建筑材料使用了。這種土磚可以壘墻，也可以作為烤煙炕房供火供熱主體結構的主要材料，因為土磚厚實，密閉效果好，耐熱耐高溫，是炕房的理想材料。當然，這也是勞動人民在長期農業生產中積累的勞動智慧的結晶。

種子在泥土里孕育果實；人們在泥土里耕耘收獲。泥土哺育了鄉村，哺育了生靈，最是人間第一情。

□王緒謙